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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人语： 普通高中怎么办？本报今天推出关于江苏省锡山高级中学的专题报道，刊发本报联合采访组撰写的长篇报道、领导访谈、专家点评等文章，给大家提供一个分析和学习的样本。延伸阅读请见江苏教育新闻网。欢迎广大读者关注本报微信公众号，参与互动。

■本报记者 孙其华 陈瑞昌 张俊平 缪志聪 蒋保华 李旭

江苏省锡山高级中学坐落在惠山新城区。地处苏南经济发达地区，两条高速公路毗邻而过，不远处的高楼一幢幢竖起，偌大的校园却依然井然有序、宁静安详。熟悉她的教育专家说，这是一所真正的学校。学生家长们说，这是一个学习的地方。这所学校的办学者则说，在这个校园，学生和老师们都能得到最好的成长！

学生：不一样的三年生活

创新能力和意识来自于平时的动手操作。

锡山高中面向惠山区近40万人口区域招生，2/3学生来自乡镇，生源基础具有一般县中的典型特征，升学考试的竞争压力一点也不轻松。

但每天下午4点半，这所学校会有一半的学生走出教室，开展篮球、乒乓球、瑜伽、击剑、游泳等运动，人潮涌动，蔚为壮观。西斜的阳光照映青春的面孔，人人充满勃勃生机、欢乐活泼。

“只要你有梦想，锡山高中就会给你平台。”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这样说。高中三年，他们度过了无数个欢快、精彩、丰富、充实的日夜，不补课、无题海，最后交上身心全面发展的素质报告单与辉煌的高考成绩单。“教育，包括高中教育的终极价值就是对人生命的成全。”锡山高中校长唐江澎说。

“梦想在这里开始”：有目标、有方向、有平台

刘思睿，是个文文静静、普普通通的高一小姑娘，并没有什么动人的事迹，除了中考考到了无锡市第五十名之外，几乎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但从上个月开始，因为高端美术班的设立，她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和兴趣，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艺术生，一个文化成绩特别好的艺术生。“我找到了未来全新世界的门。”小姑娘说。

这是令记者印象最深的一点，锡山高中对学生自我认知的培养高度重视，支持鼓励学生自我选择人生方向，并想方设法提供丰富而有趣的平台，社团活动、校本课程、体育项目等等。这些投入与高考成绩无关，但指向高远。比如在锡山高中的艺术课上，学生可以选择微电影拍摄，排演经典话剧，还可以学跳街舞。由此而来学生形成的志趣迥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从高一就逐渐笃定了自己的梦想和方向。

“在世界范围内，高中教育都有一个神圣的使命，那就是帮学生认识自我、规划人生。”用唐江澎的话说，锡山高中既坚持理想，又面向现实，既对国家、未来负责，又对学生、对家庭负责，“学生有了目标、方向和理想，才会有潜能的激发和无限的可能。”

基于这一办学理念，从高一开始，锡山高中就为学生提供了一整套的生涯规划流程。学校高一级部主任佟柠告诉记者，其中包括一次生涯规划活动“我的专业我做主”，一堂班会课“全面介绍各个专业”，一场优秀毕业生的宣讲会，“这些做完了之后，我们才会对56门特色课程进行介绍，让学生针对性地进行选修。”

理想的力量是无穷的，让人苦苦追寻而终有所成。“江苏省人民政府青少年科技创新培源奖”是江苏省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的最高奖项，2015年全省仅三项科技创新成果荣获该奖项。就在不久前的5月17日，锡山高中学生谢超就作为全省高中唯一的“培源奖”获奖者登上了领奖台。自从高一的时候接触到自动化之后，这个小伙子一有空闲就跑遍学校去阅读相关书籍，到中国知网查阅相关资料，利用基地的实验室进行试验，而学校的创想课程和科技教师更是为谢超提供全力的支持、指导，经过无数个不眠的日夜，他写出了49页、4万余字的研究论文，开发了一个由搭载传感器的模型车和上位机监控软件构成的完全遍历系统，提出基于深度优先遍历的完全遍历算法，并将此作为自己终身努力的方向。

“生命在这里成全”：真阅读、真体育、真艺术

省锡中图书馆的位置有些特别，位于食堂和教室之间。学校在一楼设浅阅读区，学生随时可以拿起书刊阅读。感兴趣的书，无须登记就可以拿走，只要过后自觉归还。而在每个教室都有“班级小书房”，沉甸甸的三四百本图书，都是根据师生推荐，由图书馆统一配置，一般每学期更新一次。

这是一所读书的学校，师生都是“终身阅读者”。高中三年，读书多的学生可以读到1000多万字，即便紧张的高三，许多孩子仍然在挤出时间读书。语文老师袁纯洁班里的一位喜欢读哲学的理科女生参加北大面试，面对6位教授的追问，从容应对、侃侃而谈，最终让教授们感慨：“锡山高中的学生是真阅读啊。”

一所现代化的学校应该培养什么样的人？怎样培养人？阅读或许是其中一个答案。唐江澎将读书作为锡山高中学生的“精神底子”，并从校史上的十大训育标准提炼出16个字：“生命旺盛、精神高贵、智慧卓越、情感丰满”，直指向教育的终极价值——对人生命的成全。这就是锡山高中的教育信仰，荡开就是十年如一日的“真阅读、真体育、真艺术”。

锡山高中并不讳言升学率与分数，但“人”的旗帜理所当然地高高举起，多彩的校园丰富了学生生命形态，为学生的未来提供了无限多样的可能性，让学生收获了珍贵的能力和品格。

马致远是一个羽毛球悍将，他是学校文学社的主力、瞄准的是著名高校自动化的专业方向，但丝毫不妨碍他热爱羽毛球，每天下午雷打不动地去挥上几杆子。“选修了羽毛球课会有专业的教练指导，不仅可以让自己的水准大幅提高，也可以让自己的体能、精力旺盛，每天打完球晚上自习真是神清气爽。”马致远说。

唐江澎还特别强调，锡山高中的体验式学习诸如话剧展演等，不是特长生的才艺展示，而是全体学生参与的活动；锡山高中的艺术项目不要奖牌和第一，而是要引起“更多学生对艺术的兴趣和热爱”，养成审美的习惯，培育美丽的心灵、丰富的情感，“充满激情，有创意地生活”。

“高中的生活确实很紧张，但锡山高中每个人参加的活动都可以写上半页纸。”高三（1）班的曹书航告诉记者，“一边忙于学习，一边各种活动，三年下来，不能说个个都算‘特长生’，至少高三到现在一周还能有这样三节‘课外课’就够让人羡慕的了。”

“我的世界我做主”：管课程、管班级、管学校

4月12日，锡山高中教学楼的公告栏里多了几张盖着“模拟城市宣传部”大红戳子的红纸。其中一张，清楚地写着“高一年级部分公共区域如厕所的门和灯损坏较多”，并注明“如还有类似的问题，同学们可以直接向模城政府反映或向模城信箱投建议，由模城政府负责办理”。

“模拟城市”是锡山高中的一个特有机构。用学生李奕君的话来说，这就是个“升级版的学生会”，但与一般学生会不同的是，凡这所机构通过的议案，学校必须办理；凡通过的提案，学校15个工作日内必须给予答复，“更像人大”。

锡山高中很欢迎学生用自己的方式来闹出点动静，在这些动静里，学生们把校园生活过成了社会生活，自理能力尤为突出。高一（3）班的冯宇琳最近在玩金融，她在“模城”的框架里创办了一家学生银行，制定了一系列学生银行管理制度，分别设立了行长、副行长、财务经理、客户经理、大堂经理、综合柜员等岗位，面向全校学生进行了人员的招聘与培训。“我们现在承诺存放到我们银行的钱保管7天免费，业务还可以吧。”冯宇琳笑着跟记者说。

什么是现代学校？唐江澎认为，它必须是民主的组织，“民主是人成长的土壤，所谓教育要以人为本，就是要以学生的生命存在为本，以学生的人格尊严为本，以奠定学生终身可持续发展的基础为本。如果没有民主的氛围，一个人就难以成长为有血有肉、有丰富精神生命的人。”

教学、课程与管理宽松而又充满民主化意味的制度设计，为学生自主性的成长提供了充裕的空间和无限可能，整个学校走向了高度自觉。锡山高中的学生不仅通过“模拟城市”“校园银行”“学生宿舍自主管理委员会”等彰显他们在学校的主人翁地位，而且在课程设置中也拥有足够的话语权。

2009年，无锡地区人均GDP超过1万美金，大约是全国平均水平的3倍，产生了一大批收入较高的中产阶层，教育的需求随之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富足的家长更多地关注学生的品格教养、志趣品位、视野能力。

在这一背景下，唐江澎往前走了一大步，直接把课程的选择权交给了学生，把学生的主体地位和成长需求放到了第一位。锡山高中系统地对学生的课程需求进行了调查，发现学生最关注的领域依次为：创新能力、特长爱好、学会交往、生活技能、耐挫素质、团队领导。锡山高中据此开设了一系列选修课程，而学生没选的坚决不开。如百年校庆时，唐江澎很想开发一门校史校本课程，但这门课排在学生需求的最后一位，最后就直接放弃了。相反，一名叫王天祥的学生因为喜爱音乐，特别是一种叫“阿卡贝拉”的曲种，在学校的支持下，他直接将其变成了一门选修课程。

同样，在锡山高中学生日常生活的班级内部，民主种子也不断发芽。班主任王晓健的班级里，所有的班级事务、三好生名额以及各类评选等等，都由学生做主。这个班级不仅有班委会，还有仲裁委员会，而班主任的角色被定位为“观察者、救火队员和首席成年人”。“我首先不直接参与班级管理，其次可以在某些情况下提供理性、成熟的建议。”王晓建说，用民主的方式来教育，民主就不仅是教育，还是一种生活方式。

在锡山高中，很难见到教师的耳提面命。学生的学习、生活与参加活动大多由自己做主，甚至有一年暑假学生们办完了一场大型的慈善晚会，唐江澎还是看到无锡当地媒体的报道后才知道。一所学生高度自主、自治、自觉的现代高中，牢牢伫立在了江南的千年文脉里。

课程：不一样的落地之声

学生在《神奇的化学世界》课上做实验。

课程，是锡山高级中学的“图腾”。翻开百年校史，我们不难发现，学校一直与“课程”同生共长。锡山高中课程建设史，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学校精神发育史。

田蓉是锡山高中高一（8）班的学生，记者发现，她的课表与她同桌的课表大不一样。周二到周五，除了第一到第六节课一样之外，第七、第八节课，她选择了品鉴古诗文、设计素描、物理拓展实验等，而她同桌却选择了微电影、机器人设计、国学课程等；第九节课，田蓉选择的是瑜伽，而她的同学选择的是击剑。

这就是锡山高中的课程样态。每个学生都有一张“私人定制”的课表，在“选课走班”中找到适合自己的课程。“课程”不仅成为学校文化发展的“底色”与“基因”，也是“成全”每个锡山高中人的“密码”与“尺度”。这所普通高中，不仅严格执行着国家课程的实施，更是智慧地将之校本化、多元化，以满足每个学生的发展需求。教室、功能室、工作坊、操场、食堂乃至社区、高校，都成为锡山高中课程生长的“原野”，成为师生生命展开的“窗口”、梦想起飞的“跑道”。

忠诚“课标”：开齐、开足、优质

曹卓是锡山高中高二（7）班的一名普通高中生。他在今年3月28日参加了俗称“小高考”的学业水平测试。但与许多普通高中生不一样的是，在测试之前的一周，他们班“小高考”科目之外的课程依然按照“惯例”进行着，学校仅留出最后三天的时间给他们自主复习，丝毫感觉不到“小高考”带来的凝重和紧张。

就在一些学校对国家课程“偷工减料”，大搞“加班加点”“题海战术”时，锡山高中如此“从容”“淡定”的底气和力量从何而来？

“新课程标准的颁布实施，是教学改革变革时代的一个标志性文件，它规定了学生应该学到什么程度。”唐江澎告诉记者，这是国家对课程的基本规范和要求，是学校层面在展开国家课程时的“底线”要求。学校必须忠诚执行这一标准，开齐、开足国家课程，从而坚守住教育质量的“第一道防线”。

“忠诚”，就意味着抓住国家课程的核心价值，找到教学的方向。“要应对高考，那就必须研究高考。高考研究什么？自然是国家课程标准。”唐江澎一语点破了锡山高中成功的“秘诀”。

在锡山高中，课程标准不是一个简单的、外在于教学的“文本”，而是每个教师课堂教学的“指南针”。记者发现，锡山高中并不“纠缠”技术层面的“细枝末节”，而是从课程标准的“森林”中找到具体“课时”的“教学目标”，并综合利用现代技术手段收集“细致入微”的证据来“专业”地评价整个课堂。这样的“全息思维”，着实让人“耳目一新”。

在锡山高中，有一个词高频出现，那就是“目标分解”。佟柠介绍说，“目标分解”，就是将课程标准的目标要求，具体转化到模块、单元、课时的教学目标。在分解的过程中，教师们发现“最紧要的是看学生历经了不论何种形式的课堂学习之后，是否发生了切切实实的转变”。于是，他们自觉地走向“人的回归”：从“教”的目标转向“学”的目标。在目标叙写时，能从学生的视角，把课标中关于教学目标的概念性、模糊性的规定，具体转化为清晰的、可观察的学生学习、教师教学行为的描述。

锡山高中由此迈向“目标导引教学”时代，但新的问题又迎面而来：如何建构教学目标的评价体系？如果评价的指向集中于学习的结果，那对于学习者的后续学习又有多大的益处？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锡山高中将目光转向了高校。2009年初，学校请来华东师大崔允漷的团队一起参与研究，借鉴“课堂观察”的技术方式，来推动“促进学习的评价”。学校副校长钱桂荣告诉记者，现在在锡山高中，教师在进行课程标准的分解、转化时，实际上就是将评价前置，并充分利用“录播教室”和“极课系统”，实时而广泛地收集关于学生学习现状的证据，同时基于证据、指向目标而进行判断，及时地通过多样化的评价方式反馈给学生，促进学生的学习和发展。

这就是锡山高中“基于标准的教学”，通过多年的努力，把国家课程方案的蓝图在学校一级变成了生动的实践。学校在守住“刚性底线”的同时，通过系列的“精微改革”，让国家课程“软着陆”，并转化为“现实的生产力”，使“基于标准”“为了学生”的课堂教学“站住了脚”，实现了国家课程规范而有效的实施。

创生校本：剪裁、统整、融通

每周二到周五的第七、第八两节课，锡山高中的学生就开始了“选课走班”。全校共开出20多个学科、100多门课程供学生自主选择。而这些“国家课程校本化”的开设，在指向于国家标准的“学科教育价值”的同时，巧妙地与其他学科进行“对接”和“融通”。如艺术课程将音乐和美术两门课程“融合”，规划出艺术与生活、艺术与情感、艺术与科技、艺术与文化四大领域，并设计出微电影、心灵插画、心情涂鸦、经典话剧体验等16门综合体验性课程。

通用技术组走得更远，他们形成了“必修+选修+研究性学习+校本课程+科技特长生培养”五位一体的课程体系，并且主动与研究性学习进行整合，打通经脉，开出了沙盘模型的制作、影视拍摄与非线性编辑等17门课程，极大地拓展了课程的深度与广度。

在唐江澎看来，创生校本课程，是学校的教育哲学的现实展开，通过创造更多的生命发展的“跑道”，满足学生个性化学习的课程需求。而这些课程的创设，也要充分考虑到地方的课程期待和学校的课程资源条件。

2014年12月22日，锡山高中与无锡威腾体育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签订合作协议，以“地方资源”换取“课程资源”，实现多赢合作，不仅开设了花剑、佩剑、重剑等多种类型的课程，还带来了瑜伽、跆拳道等课程的开设。对于这些课程，唐江澎坦言：希望全校学生都能有所体验，一部分学生选修过，少部分学生发展为爱好。

这就是锡山高中“校本课程”建设的智慧。以某个课程的引入，充分调动综合性资源，形成辐射效应，惠及全体学生、实现多重选择。在锡山高中，你可以看到语文教师经过考核兼任乒乓球教练的，学生以武术课程教练的身份获取“社区服务”学分的，学生以课题研究报告换得“研究性学习活动”学分的。学校与江南大学艺术学院共同建设“想象·创造”课程基地，与北京三十五中等学校组建联盟，借助云平台实现课程资源共享。这些创举不仅丰富了课程的资源，开拓了课程的发展空间，更是将学校打造成“梦想村落”，让每个人都有成就梦想的机会和能力。

智慧实施：民主、立体、完整

近年，锡山高中在每年的6月份都会在高一年级举行话剧《雷雨》公演活动。语文老师将《雷雨》划成16个片段，16个年级通过抽签决定演出片段与顺序，从序幕到尾声，16个片段串联成一部完整的《雷雨》。在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里，学生们认真研读《雷雨》，每位同学选定扮演的角色，在班级进行竞选，由班级不同角色最佳扮演者组成班级代表队参加全校公演，其他同学则加入到导演、服装、道具等组别。

这就是锡山高中的课程实施生态。每门课程都努力打破“边界”，走向学科融合；每个人都能自主选择课程，找到自己的兴趣方向，并在课程中进行深度学习和个性化学习。

在锡山高中，班与班之间的课程不同，班内学生与学生之间课表不同，体育、艺术、通用技术、信息技术、研究性学习和部分选修Ⅰ、所有选修Ⅱ的课程全部由学生自主选择，实行“选课走班制”。理化生政史地学科，分六种组合实行选科组班与选课走班相结合组织教学。高二年级语文、数学、英语的教学，也实行有统有分的方式。大概三分之二的学生，统一在行政班学习；而三分之一的学生则进行选课走班。

全校学生在“选科组班”和“选课走班”的新的团体生活中，找到“相同尺码的人”，或是学习“大学先修课程”，或是学习“学科拓展课程”，或是学习综合艺术、技术以及选修Ⅱ等课程。这样的制度设计，实现了行政班与教学班同在、班主任与指导老师互补、选科组班与选课走班并行，从而为培养学生完整人格奠定了基础。

这就是锡山高中“课程民主”。课程俯下身来为学生的生命成长服务，努力建构起多样化、可选择的具有现代学校特征的课程体系，让学生充分享有课程的自主选择权，并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单纯作为课程消费者的被动角色。

“课程民主”的实施，又“倒逼”学校和教师为学生创造更多的平台和可能。在锡山高中，记者发现很多的课程学习是在立体化的课程基地环境中完成的。正如副校长夏雷震所言：“课程建设，需要用环境来承载课程内容。我们以环境的改变，来变革学生的学习方式。”

那些“站立”起来的、立体化的、“活”了的课程在锡山高中随处可见。实验剧场、演讲厅、辩论厅、典藏馆、国学馆、西学馆等都成为课程的一部分。在这里，学生带着白手套，轻轻抚过学校珍藏的《万有文库》《四库全书》等，可以感受到文化的浩瀚与历史的厚重。语文学科的“国学基础课程”，英语学科的“哈佛演讲与辩论”，历史学科的大学先修课程——“导读史学专著”……学生走进这些课程，亲历知识的生成，亲历生命的成长。

而在记者参与教研活动的“云学习”课程基地，胡晓军老师介绍了“大数据时代”的“课程样态”。在同一个教室里，有的学生学习“慕课”课程，有的学生通过云平台进入联盟学校的“翻转课堂”，有的学生借助云数据撰写研究型报告……不同的学生，获得不同的课程、不同的教师辅导、不同的作业布置和及时的课堂辅导，实现了云基选课走班与云基·自助学习，“人人课程不同”，“人人作业不同”。

锡山高中课程改革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国家课程”落地生根、开花结果的过程。从他们的发展之路，我们可以“推演”出课程建设的“普适路径”：遵循国家课程标准的一般原则，从学校传统课程文化中汲取智慧，借鉴国际课程经验，探索中国化的、校本化的、特色化的课程开发路径，构建出“对人生命的成全”的学校课程体系。

教师： 不一样的专业生活

5月23日，高一年级选修校本课程《开心农场》的同学们在任课老师的带领下，来到惠山区精细蔬菜产业园开展课程实践活动。

在锡山高级中学，有一个特别的管理部门：教师发展处。“这个部门是干什么的？”一开始很多人都很好奇和疑惑。

“设立教师发展处的目的，就是要有一个部门能够像学生工作处全面关心学生一样，全面关心教师的发展！”在教师发展处刚刚成立时，唐江澎这样表示。

“关注发展教师，让每一位教师获得优雅、体面、享有尊严的生命质量，过好学习、研究、合作共进的职业生活。”这是锡山高中对理想的教师专业生活的描述。如今，理想正在照进现实。

学科教研中心：平台、共同体、开发中心

5月4日下午，在锡山高中一号教学楼的录播教室里，数学组正在开展每周例行的校本教研活动。全组的教师围桌而坐，听课、评课、专题报告、读书交流……每一个环节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录播教室外，电子屏清晰地显示着各学科组校本教研活动的时间表，全校教师可以自主选择跨组交流。有时，适逢外校的教师前来参观听课，录播教室后排的区域便会座无虚席。

实际上，锡山高中的教师队伍建设也曾面临过非常尴尬的境地。杨志文从2002年起就一直担任锡山高中的数学教研组长，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他至今感慨不已：“那是2006年吧，我们数学组骨干教师流失严重，教师年龄和职称结构很不合理，不要说竞赛没有人辅导，连正常安排高三的课务都有些困难。”

“发展教师是校长的第一使命。”在唐江澎心中，教师是学校固本培元之所在。如何发展？要找到撬动的平台。

一项名叫“学科发展规划”的工作在全校推开。规划内容以教研组为单位制订，内容包括学科教研组现状分析、三年建设目标、主要措施等。在数学组的“三年规划”中，我们看到了这样的内容：“每年教研组内骨干教师人人要做学术讲座一次，要有讲稿和PPT演示文稿。每学期外聘学科专家做学术报告至少一次。”都是直直白白的文字，都是一些基础性的工作，但效果慢慢地就显现了。

3年时间，一轮行动下来，“我们数学组已有特级教师l名，学科带头人2名，骨干教师占到36.1％，高考成绩已经进入无锡市第一方阵。”杨志文这样告诉记者，又过了3年，“数学组特级教师增加到2名，能搞竞赛辅导的教师至少有7人了。”

作为“学科发展规划”工作的升级版，2009年11月，锡山高中“学科教研中心”创建工作正式启动，致力于打造更高品位的教师专业发展共同体。学校制订了“学科教研中心创建评估标准”“学科教研中心挂牌实施办法”，到2012年8月，6个教研组升级成为“学科教研中心”。

“关键是把教师们调动起来，让他们投入到学习，参与到研究，进而提升自己的专业生活品位。”唐江澎这样解释他们的行动策略。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招数，让教师们的发展有了动力。以语文组为例，每学期至少完成两次课堂观察，制作观察量表，根据专业听评课要求进行专业的听评课；每学期至少进行三次读书交流活动，还请来周国平、鲍鹏山、王栋生等名家与大伙交流；在学校内部，语文组请来心理健康教师讲情绪控制，请来历史教师讲史籍阅读；走出校门，教师们和余光中对话，到北京大学参加大学先修课程培训……

不仅仅是语文组，越来越多的教师潜下心来做教研。在学校推进“基于课程标准的教学目标的叙写”等省级重点课题的研究中，各个教研组纷纷建立了自己的学科子课题，为课堂教学改革寻找技术路径。

更可喜的是，各个教研组还集合力量，“开发”出了一系列富有特色的校本课程，如生物组秦玉莲、王晓芳等青年教师联合开发了“开心农场”校本课程，指导学生将课本上的生物学知识运用于种植实践；化学组的龚敏琦、陆晓丹等老师联合开发了校本课程“走进神奇的化学世界”，指导学生利用化学实验，制作生活小发明……学科教研中心释放出越来越强的“开发中心”功能。

学科宣言：理念、价值、信仰

在锡山高中，每个教研组都有体现自己学科价值的“学科宣言”。

2010年，当锡山高中的“学科教研中心”工作不断推进的时候，学科宣言制订工作又在全校展开。“学科宣言”，就是用最简约的语言，表明教师对本学科教育价值的理解，从而在教育教学实践中真正落实“成全人的生命”的教育追求。

物理组最初提出“厚德载物，格物致知”时，这句“高大上”的学科宣言曾让全组教师们信心十足。然而通过讨论大家又发现，“这样的学科宣言其实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既不能体现物理学科的育人价值，也没有指明育人价值如何实现。”物理组教师李铁说。

“物理学科的核心素养是什么？学生该怎么学？老师该怎么教？”物理组的教师们讨论后一致认为，物理学科的核心素养在于“学会观察、理性思考、小心求证”，在教学中要“突出学生的主体地位”……在一次次的反思和追问中，物理组最终提出：“让学生观察，让学生体验，让学生发现，让学生思考”。

“学科宣言”这一招简单但够厉害，看起来是在讨论几十个字，实际上是把教师们的教育教学理念来了一个大“翻转”。

“以学生为主体是新课程一直强调的教育理念，我们也经常在喊‘课堂教学要以学生为主体’、‘思考问题要以学生为中心’，但是我们在很多时候还是忘了学生。最初的时候14个教研组的学科宣言全是教师视角，足见教师本位的教育观念多么根深蒂固。”生物教研组的石燕感慨道。

“我们为什么而教？我们的学科教育价值到底是什么？我们的学科为学生的成长可以提供怎样的教育服务？”在讨论和研制“学科宣言”的过程中，每位教师都在不断地自我追问，一度彻夜难眠。

在锡山高中，学科宣言成了一个“核按钮”，这个按钮涵盖了学科的功能定位、专业价值观、教学方式、育人目标以及学科教师的专业发展追求、发展方向和策略等。按下这个按钮，教师们的专业发展热情被点燃，对教育的理解、对学科价值的把握也在不断提升。教师们从最初反思自己的教育理念是教师本位还是学生本位，到研讨学科价值，挖掘学科特色，最后聚焦在学科信念、学科精神，并升华为专业信仰，这是锡山高中教师的精神武装之旅、境界提升之旅。

“百万百卷阅读”：底色、氛围、再出发

2010年9月，锡山高中启动“百万百卷读书行动”，学校计划投入100万元，促成每位教师5年内阅读100本书。

在唐江澎看来，教师作为知识分子，需要有“强大的思想力量”作为精神底色。而阅读则是知识分子生活的标志性内容。

于是，书成了锡山高中校园里最美的风景。学校创办匡园书屋，新增“咖吧”休闲阅读室，图书馆浅阅读区、常规借阅室、国学馆、西学馆、典藏馆里随处可见高品位的书籍。“这所学校俨然是用书建筑的。”一位青年教师这样骄傲地告诉记者。

青年教师读书会成立了，“心悦”读书社开张了，不同类别的读书交流活动定期开展。这让一些很少阅读的教师不禁感慨：“再不读书，就要失语了。”

语文教师丛冬兵2012年加入了锡山高中语文组，在全组阅读文化的氤氲中，他开始涉猎以往不曾抵达的领域：奥威尔和他的《一九八四》、龙应台的和她的《孩子你慢慢来》、王开岭和他的《古典之殇》……“就像发现了阅读的‘新大陆’，”丛冬兵说，“我觉得，我的阅读时代正在到来。”

孙震是锡山高中历史组的一名青年教师，在众人眼里，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书虫”，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离开书，就是非历史地活着。”

阅读，成为了锡山高中校园里最浓厚的氛围，也成为了教师最自然而纯粹的生活方式。

有时候事情也真神奇，让教师读书，带来的溢出效应远远超出了读书本身。主动学习，成了锡山高中教师的一种常态，越来越多的教师激发出专业成长的“第二春”。艺术组的80后教师黄宏，在美术教师的岗位上已经工作了10多个年头。两年前，他结合自己的兴趣，参加了关于 “微电影”的专项培训，很快就开设了“微电影”校本课程，2013年，他所参与设计的“校园微电影”课程，获得了全国首届校本课程设计大赛特等奖。同样是艺术组的朱海莲老师，利用暑假参加了工业设计的相关培训，回校后就开发了“艺术设计”等校本课程。

“教师群体的专业生活方式，实质地决定着一所学校的教育高度。”一个学习型的教师团队，带来了不断变化、更新的“源头活水”，不仅实现了自身专业成长的“再出发”，更让学校充满了无尽的生命力。

在与记者的交流中，“成就感”“充实感”是经常被锡山高中教师们提及的高频词。

对于任何一位在重点高中任教的教师而言，“压力”都是一种真实的存在。然而，不少锡山高中的教师都表达了这样的观点：当你了解了锡山高中的百年校史，就会知道，坚守和奋斗，是这所学校百年历史所传承下来的精神。就像学校创始人匡仲谋写下的：“欲达之目的，穷日之力而不能至者，则累月以赴之，经年以赴之，甚有毕生之不足后人继起而赴之，务达其目的而后已。”

90年前，当匡仲谋写下这段文字时，便为锡山高中人种下了“穷日”“累月”“经年”“毕生”而“赴之”的精神基调。90年后，它的精神依然照亮后人，唤醒他们内心孜孜以求的梦想。

【校长思想堂】

向着地平线，迈出有意义的一步

■唐江澎

未来主义哲学家曾热切呼唤，为了明天培养下一代！教育是塑造未来的事业，如果我们对明天还有美好的期许，就应该让今天的教育发生一些变化；哪怕这种变化不是那么惊天动地，甚至微不足道，但只要眼望着前方，向着地平线，这样的行动都必然历史地获得意义。

无论是悟读锡山高中百年的教育故事，还是梳理十余年高中课程改革的历程走向，都会确信雅斯贝尔斯的判断：“人的回归才是教育改革的基本条件”，都会发现“人的教育”愈来愈被放大而凸显在我们眼前——这就是锡山高中人望眼所现的地平线。从“分数教育”向“人的教育”转型，正是锡山高中的历史方位。

转型需要我们确认教育的终极价值。“教育是极其严肃的伟大事业，通过培养不断将新一代带入人类优秀文化精神之中，让他们在完整的精神中生活、工作和交往。”这种“人的灵魂的教育”才可以将“人类的精神内涵转化为当下生气勃勃的精神”，才可以实现教育的终极价值。“分的教育”的要害，是将“科学获知”这一教育的工具性价值凌驾于终极价值之上，把人当作训练的机器，把涵养熏陶的丰富教育活动窄化、僵化成与人的心灵隔离的应试行为，把人的精神完整性割裂成理性知识的碎片，最终导致社会成员的精神荒漠化。试图以这样的教育来培育创造美好明天的下一代，无异于缘木求鱼。

转型需要我们用终极价值的光芒照亮每一个教育细节。体育不是为了摘金夺银，甚至不是为了“更高、更快、更强”，而是为着“生命旺盛”，为了让学生养成强身健体的习惯，起码让“每天一节体育课、天天锻炼一小时”成为高中的生动现实；德育不仅是活动与规训，更关注内化、体验，生成“高贵的精神”；教学的变革，重在学习方式的多样化、学习经历的丰富化，以期涵养人的“整体智慧”；美育也不是技能的专门训练，而是培育人的激情、美感与创意力。“生命旺盛、精神高贵、智慧卓越、情感丰满”，是锡山高中解读匡中时期“十大训育标准”明晰的教育哲学，也是锡山高中一切变革、实践、探索的终极价值指向和顶层设计灵魂。

转型需要我们有推进变革的智慧策略。“天下大事必作于细”，锡山高中强调“精微变革”，即在学校终极价值追求的宏观视野内，致力于探索变革的技术路径，争取在课程、教学细分的具体领域内寻找到现实可行的实施步骤和方法策略。形成“学科宣言”，在教育哲学层面寻找学科教育与“人的成全”之间的关联点；促进“教师的专业生活方式”转变，在人的精神完整性上实现专业发展生态的整体优化；开展“模拟城市”，使现代化学校的民主治理机制得以运行：锡山高中关注的是教育理念的落地途径。

转型需要我们以实践者的定力努力去做。美国教育家古德莱德曾感慨：“改革很多时候被视为失败，其实不然，因为它们从来就未得到实施。”18年来，锡山高中坚持“不固执”（坚持学习姿态，不故步自封）、“不盲从”（坚持理性思考，不随波跟风）、“不忽悠”（坚持言行一致，不虚夸伪饰）三条原则，在校本课程开发的操作规范、研究性学习推进的常态方式、促进学习评价的技术路径、选课走班的实现形式等项目上，一项一项试过来、做过来，有的颇有收获，有的推进艰难，有的刚刚起步，但一直保持着变革者向前的姿态。

我们的实践，也许对普通高中的整体变革没有太多的借鉴价值，但至少我们向着地平线努力前行了。关注明天而又共处今天的人，也许会更理解我们走出当下重围的艰辛与意义。

让我们共勉，“只有不让遥远的地平线从视界中消失，我们的脚步才会迈出有意义的一步”！

（作者系江苏省锡山高级中学校长，江苏省首批“人民教育家培养工程”培养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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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沈大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