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北京时并非是因为瞧准了圆明园。可是在领略了长城的巍峨气势,感受了十里长亭的依依深情之后,除了老北京的浓酸的豆汁让我感觉自己的确身处北京,还有什么呢?淹没于北京的人流,空气似乎都稀薄了许多,而北京的景致却像水墨画的终笔,在我心里一点一点淡开去了。
还没去圆明园吧?不知哪天谁提醒了我,思绪像洪水般冲击了我的胸膛。不知何方传来的悠扬笛声引得我顿时心驰神往,决定去感受一番残缺之波澜,园艺之滥觞。
走进圆明园,也就走进了满清的繁荣。游牧民族的统治一如他们放荡不羁的性格。匠工巧夺天工的技艺,连大自然也自愧不如。不似小阁的门掩黄昏,也没有皇都的檐牙高啄,透过那斑驳的石壁,我望见的是人影憧憧,望见的是自由贸易下的繁华盛世,以及蓄意推开国门、来自西方的那只手。
导游说,圆明园昔日是有十二生肖首级做装饰的人工喷泉的,可是在八国联军侵华的洪流中流失了过半。说着他便引着我们走进了一个商业建筑,这里满是十二生肖的仿作与纪念品。看上去,的确个个都有模有样,但再仔细打量一番,又感觉它们个个都失了点什么,而这东西的丢失恰恰令人感到些许悲凉。走出这栋建筑时,我终于感到压抑的气息舒缓了许多。“喏,到了。”循着导游的指引向前望去,果然是一具类似人工泉的建筑,只是过于破败,池底的水不知是否是伴着宫内人的眼泪而干涸的。它就像个被抽打得浑身鲜血淋漓又被烙上可耻印记的人,一只手无力地垂着,另一只手指向远处一个伤痕累累的同伴。“那是什么建筑?”我随口问道。“哦,那是圆明园大水法。”
圆明园大水法的建筑,也许是由于大多由石料造成,西洋式风格的雕刻仍然清晰可辨。周围的树木繁茂,有的地方杂草葳蕤,除开游人的熙熙攘攘和小声谈笑,整片土地都笼罩在一片静谧与肃穆中。导游说大火在这里焚烧的时间长达三天三夜。如果不是亲身来体会,我是怎么也不相信这句话的。但现在看来该是的确如此了,一切都被烧到了最简单的样子。大多的残迹都是两块梁柱撑住一块稍大的石柱。最初的繁华已经被简化成了小孩子手中的积木似的,仅仅在勉强维持着那最后的尊严。恍然间我记起雨果曾在1861写道:有一天,两个强盗闯进了圆明园,一个洗劫,一个放火。似乎得胜之后便可以动手行窃了……两个胜利者一个塞满了腰包,这是看得见的,另一个装满了箱匣。他们手挽着手,笑嘻嘻地回到了欧洲。”“将受到历史制裁的这两个强盗,一个叫法兰西,一个叫英吉利。这是雨果先生对火烧圆明园事件的痛斥。但对于我们而言,受到的却是落后就应该挨打的教训。
在大水法的身旁,矗立着另一个满目疮痍的受害者,这是养雀笼遗址。它的周围被设置成了迷宫的样式,中间则挺立着一座亭子。我们是顺着从迷宫走出的人的足迹深入那中心的。那座亭子似乎在灾难期间幸运不少,整体上还算完整。它似乎不为游人的崇敬目光所动,只顾自己凝视着远方,怀念曾在这里驻足的皇室子孙。150年的不悲不屈,贯彻了它坚毅的品性。站在这曾经堂皇半个多世纪的建筑面前,我感受到它内心深处一种有悲无处诉的情绪。它似乎至今还保存着面对列强瓜分时无所畏惧的眼神,但观望我们时又温柔许多。谁知道它集聚目光的深邃瞳孔里没有淡淡的哀伤和怅惘呢?它可是曾经娇生惯养的宠妃,当过人们庇荫的处所,几代人的欢声笑语在迷宫中回荡,但现在它们又去了哪里?它不知道,甚至感到迷茫,我也不甚了解,只能静静陪伴着它。
在北京时,是桃花开得正胜的季节。桃花掩映的深处,是长春园的深闺。走进这里,就如同走进了另一个季节。荷花大多是花骨朵儿状,有的也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开放了,肿胀的子房让人回忆起满清曾经孕育的梦想,有点悲哀,有点失落,在西方人的手上,它就如肥皂泡一般一触即碎……
走出圆明园的时候,我们也走出了一片阴云笼罩的过去。前方,蔚蓝的天空,活力四射的阳光。我们走吧!
江苏省姜堰第二中学 指导老师:王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