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是一名二等甲级伤残军人,副军职离休干部,父亲离开我已经二十一年了。记得小时候,每当在特殊的纪念日子里,父亲都会想起牺牲的战友,老泪纵横地对我们讲述,那段刻骨铭心的抗战历史。
父亲解光临,1939年-1942年,任抗大一分校三中队的学员兼副分队长。1939年7月,组织上安排父亲去115师教导大队学习,大队的训练计划周密,紧凑、实际、严格。军事训练主要是基本的军事知识,基础动作,技术和初级战术。诸如;纪律,内务条令,卫兵哨兵守则,制式教练,射击。投弹刺杀,行军、宿营、侦查警戒、方向识别、识图及利用地形地貌,散兵动作,班、排、连攻防战斗等。此外还有,翻杠子,跳高,跳远,跳木马等体育锻炼。政治课主要讲解;国共两党的性质,抗日民主统一战线,抗日救国十大纲领,论持久战等等。党课则是党纲、党章为主。每周两次文化课,墙报黑板报办的也很红火,有许多歌曲是大队政治处,组织文化教员编写的,很有现实感。父亲的文化教员崔光华是上海附近人,从延安分配来的,是高中毕业生,把文娱活动办的热火朝天。有一支歌曲就是以他为主谱写的。歌词大意是;“春风清心,柳叶长,黄鹂百转百花香,良辰美景是我们学习的好时光,泉水潺潺震山川,英勇将士为国战……我们要学不分战场与课堂,我们要战不分前方与后方……。”这是1940年春夏之交教唱的,和当时形势、任务、时代环境非常吻合,歌声激励着父亲和他的战友学习、鼓舞着大家的斗志。
当时在鲁南山区的部队除县、区地方武装外,有115师师部及直属队、686团两个营、师教导队、苏鲁支队张光忠部一部三团、七团也常活动在这一地区。1940年秋末师参谋长陈士渠率陈支队684团从山西来鲁南山区。1940年夏秋之交,教导大队会同当地我军对刘桂堂和日军,防守据点发起攻势,战斗连续进行20多天,攻打了七、八个据点,俘敌500余人。
1941年1月春节过后不久,父亲这期学员经过紧张学习和数次战斗、学业就结束了。父亲留到二中队任三区队长。师教导大队在1941年夏末秋初,改编为抗大一分校一大队。
1941年4月间,父亲在山东费县与日、伪军的战斗中负了伤,被抬回住地后,因没有药品,只有红汞用白酒伴合涂于伤口,次日被送到大队门诊部。父亲随队伍行动近两个月,伤口不见愈合,学校就将他送到115师医院第二卫生所治疗。二所住在莒县地区,此时该所有伤员近百人,均分散在群众的家中。父亲的右臂肘部中弹,骨头被打碎,伤部的碎骨刺破了大血管,造成了大量出血,断续十多天多次出现休克。当时止血只能靠止血带,没有别的有效止血药,所以最后还是决定给父亲做手术。原先决定是给父亲做右臂截肢术,他也签了字。庆幸的是这时师卫生部来了一位副部长检查工作,实在不忍心看到父亲刚20岁就要被截去右臂!他们又重新研究了手术方案决定不做截肢手术,想办法来保住残肢。手术那天,因药品十分紧张短缺,每位伤员只能打一针麻醉药,父亲的手术时间较长可麻药时间已过,手术还没能做完,就只能是靠毅力强忍住了!经过4个月的住院治疗,父亲的伤口彻底愈合了,体力也恢复了,但右肘关节骨不连接、受损的神经不能恢复导致右手萎缩(评为二等甲级伤残)。
大概在10月底父亲伤愈出院,又回到了抗大一分校,分到警卫通信排任排长。1942年初,父亲改任二中队副中队长。过了不久离开抗大一分校,调到冀鲁豫第一军分区担任了新的工作。
父亲老年患病后对于“生死”看得很淡,常对我们说:“从战争年代走过来和我一起战斗过的很多战友,连新中国的解放都没能看见,才只有20多岁就牺牲了……要说“死”,50多年前我也是到“鬼门关”去过一次的人了,能活到今天70多岁,已经是很幸运了……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要相信医生,不要提过多要求,给医院添麻烦!”
前不久,我和小妹开车带老母亲,前往卢沟桥抗战纪念馆参观,因为堵车到那里时已经关门了,小妹找到执勤的负责人对他说;“我母亲是抗战老兵的遗属,我母亲解放前也当过兵是名老战士,今年85岁了,老母亲这么大年纪好不容易都来了……”执勤的同志很能理解母亲的心情,就带我们进去了。参观时母亲一直很凝重的表情,不停地对我们说;“你们一定不要忘记这段历史!”我想她老人家一定又想起了父亲当年参加抗战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