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刘道山(右)与堂叔刘玉柏纪念照
照片的光影定格着逝去的光阴,唤起人们对逝去岁月的忆念。这张照片,是家父1956年6月,作为人民检察员(时为湖北省人民检察院人事处负责人之一),在沈阳参加中国审判最后一批日本战犯时,特意找到那时在东北做煤矿工人的堂弟刘玉柏拍摄的纪念照。这不仅因家父南下后哥俩没再见过,更因这位堂叔的母亲、家父的伯母,1942年农历六月初一遭日伪军用刺刀活活挑死在家中(年仅52岁)。哥俩借此时共同来怀念和祭奠亲人!这次审判对上千名战犯据中央“不杀少判”的精神,没有判处一例死刑。这体现了我为争取和平的宽大、厚德;但侵华日军的累累罪行是永远不能忘怀的!
正因为此,我翻拍、放大了这张照片,并加印分送堂叔家已落户东北的六位堂弟妹,以资缅怀先辈,铭记历史。
也正因此,我还翻拍了下面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1996年9月3日——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我特意在老家故居(河北省武邑县审坡镇苗村)院子里摄的。因为就是这个破旧、荒凉、斑驳的院落,记录了抗日期间许多家父感人的往事——
1937年11月,卢沟桥事变的战火很快烧到了我家乡(我村距卢沟桥约300余里),正值28岁青壮年的家父,参加了革命工作,担任了抗日村公所财粮干事,随即又组织起村抗日自卫队并亲任队长。不久,加入共产党,担任了村党支部书记。因其“扩军”等工作成绩大,晋冀鲁豫边区党报上专文表彰、总结推广其工作经验。1940年家父调任中共武邑县六区区委会执委、组织委员。
我家乡虽属冀南,但与冀中交界,故1942年日寇对冀南的“四二九”和对冀中的“五一”两次“大扫荡”都惨遭伤害。4至6月,十多万日伪军进行“拉网式”、“铁壁合围”“大扫荡”。尤其是那罪恶的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 同时,敌人逐级建立伪政权,搜罗地痞、流氓充当他们的帮凶;广泛密布据点(敌人1943年在我村安了据点)、公路、封锁沟三位一体的封锁网。这期间,家父表现得非常坚定、勇敢、机智、顽强。所以,上级党组织就把他打进“两面政权”的村“维持会”任副会长,以便在这极其艰险的时候更多更快地掌握敌情。为此,家父便把地下老党员王大环等安插为日伪军据点的炊事员;同时自己密切与审坡大据点“内线”的联系,几乎每天要来回跑二十多里。从而能及时了解敌人动态,随时传送情报。故多次保护了群众和抗日机构及领导同志。至今,有三次情报我永不会忘:一次是说,明天鬼子要来村找“花姑娘”。于是通知全村,年轻妇女尽早躲远;实在躲不远的,就换上老人的破烂衣服,脸抹上土、灰。第二天鬼子真来了,但其罪恶目的没达到。再一次是说,鬼子明天来“讨伐”会放“毒瓦斯”。于是告诉群众,把砸碎的大蒜糊在手巾或布片里带在身上,如遇鬼子放毒,就用来捂住口鼻防毒气。第二天鬼子也真来了,跑不走的老弱病残,藏在一个破院子的烂房子和柴草堆里,躲过了鬼子们的搜查。第三次是说,鬼子明天天不亮要来“堵村”,于是,吃过晚饭村民们用土坯封起大门,扶老携幼,牵着牲口提着鸡笼,躲到村东的河沟里,躺在篦蔴丛下,即使鬼子找来,也可逃往四面八方。第二天鬼子虽然来了,但没“堵”到一个人。
后来,敌人逐渐对我父亲的身份、作为有了警觉,于是在1943年春末的一天清晨,审坡镇大据点的日伪军由本村据点敌人带领,端着刺刀突然闯进我家“清剿”。父亲来不及躲避,便非常沉着机智地在院子里与日伪军周旋。忽然,敌人从北屋外墙壁“佛龛”(本地俗称“天堂”)里搜出一份中共入党志愿书,趁敌人尚未展开,家父迅即夺过来撕进口中强行吞下去。敌人意识到定是什么机密,不由分说打了家父,逼问吃的什么?见家父拒不回答,便推搡着家父走出院门,直到村南边的大寺上(明万历年间此处所修寺庙的遗址)进行枪杀。正巧,此处有一个地道口,趁敌人尚未举枪,家父便迅速钻进倒塌的铁菩萨下面的地道,敌人不敢贸然下去。本村诸多地道都是家父与村干部组织民兵、村民挖的,当然很熟悉,此地道在村外隐蔽处有出口,也可通向邻近村庄,家父就此脱险!
敌人怒不可遏,返回我家,抢东西、牵耕牛、烧房子,还打伤了我的祖母!
1947年,家父由本县公安局南下湖北;1979年6月离休于中共湖北省监委驻荆州地委监察组主持工作副组长,1989年11月30日病逝。遗体告别时挽联是:
“五二春秋,北战南征,胸怀党令,赤胆忠心,一身浩然正气;
万千雨雪,东奔西走,背负民情,殫精瘁力,两袖穆若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