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夫谢世友出生于1925年8月5日,今年91岁。他是嘉善阻击战的亲历者和见证者。
姑夫因为家境贫寒,自7岁开始,就给浙江省嘉善县一位姓方的大户人家放牛。八一三淞沪会战爆发后,人们每天谈论的都是关于战争的话题,打败日寇,保家卫国成了每个中国人最大的愿望。
只是后来战事吃紧,一个个坏消息传到嘉善,1937年10月下旬,侵华日军两个师团在杭州湾金山卫登陆后,意图进犯南京。
为使首都南京的军政要员有序转移,国民党方面调集了预备11师41团、109师、128师、暂编13旅1团、62师368团等部队官兵15570余人,要求各部队在枫泾至嘉善一带设防,全面阻击日军。
姑夫白天独自待在给长工居住的一排草棚里。晚上天黑了,才牵了牛出去吃草。有一天,草棚里住进了一个连的大兵。他们是国民革命军128师767团下属的一个连,连长名字叫陈康强。他看到姑夫孤苦伶仃的样子,十分惊讶,走上前来,亲切的嘘寒问暖:“此地不少人家早已空无一人,你这么小年纪,一个人独守空屋怕不怕啊?”
姑夫看对方人温和,讲起话来脸上带着笑容,知道此人不坏,就回答说:“我是一个放牛娃,逃到哪里去啊?东家关照我要看好三头牛,不许乱跑。”
听了姑夫的话,陈康强连长皱起眉头想了想,一脸严肃地说:“这一带马上就要开战了,打起仗来枪弹不认人。你一个小孩子在这里太危险了。不如向我们师长求求情,只要他同意,你就可以在我们部队安家了。”
在多次请求下,顾家齐师长特准12岁的姑夫入伍当兵,任命为通信兵,为战地传送公文。
之后,我的姑夫亲历了泣天地、动鬼神的嘉善阻止战。在八年抗战的无数战役中,嘉善阻击战虽不如平型关、台儿庄战役来得规模宏大,但对当时首都南京的有序撤退及遏制日寇的嚣张气焰,弘扬中国军人的威风,都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128师中有7000多人为苗族同胞,性情刚强,向有习武风尚,不少人持有一把锋利无比的苗刀,能作挑、剌、砍、劈等动作。苗族同胞不怕死,敢打头阵。虽说该师配备的武器大都是汉阳造、广东造、东北造等老套筒步枪,射程、精准度及杀伤力都不及日寇的三八大盖。但是战士并不畏惧日寇天上飞,地面轰的立体作战模式,在近战中扬长避短。因为苗刀刀法千变成万化,在肉搏战中可以占尽先机。
128师在嘉善保卫战中血战七昼夜的忠勇表现,为南京方面的全线撤退赢得了宝贵的时机,国防部通令嘉奖参与作战的128师4万块银元,摊算到每人可得5块银洋。我姑夫因为数次冒死传送公文得力,师长特别加倍给他10块银元。
姑夫说起128师的官兵,时常会面露敬佩的神色,说他们个个都是敢打硬仗、不惧来犯之敌的英勇好汉,就连伙头军也出生入死,在所不惜。姑夫在送公文经过的路上,时常会见到送饭上前线的伙夫,被枪弹炸死在路上,洁白的大米饭成了野狗的吃食!
历经战火的洗礼,使姑夫变得勇敢顽强。不管炮火多么猛烈、敌人多么凶残,凭借着勇气和熟悉地形,他每次都把师部的通知及时送上前线,成了顾家齐师长的得力通讯员。
嘉善打了七天七夜,屈指算来,姑夫累计遵命在各阵地之间递送公文次数达31次,那可真是拎着脑袋走路,随时都有送命的可能。路上的每一步都有呼呼的枪炮声伴随。最难忘的一次是11月15日,敌我双方打得难分难解。这天上午10点左右,顾师长把姑夫叫到临时指挥部,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黑色的派克金笔,在一张巴掌大小的纸片上刷刷写了几行字,递到他手上,并特别交待:这是用派克墨水写的,不怕水泡,只是千万不能遗失,务必在下午5时前送达谭文烈旅部。
姑夫领命而去,才走几步路,日寇的枪弹像暴风雨一样袭来,他不得不伏在地上爬行。就这样晕头转向不知爬了多少路,到了枪声稀少一点时候,他抬起头一看,啊呀方向搞错了。原来谭文烈旅部设在靠近干窑的天王寺里,而姑夫却走错方向,来到与寺庙隔河相对的另一条叉路。望着有100多米宽的河面,他毫不犹豫,决定游过河去,争分夺秒,把公文尽量早点送达。
他把纸条从衣服的贴边里取出来,放在草帽里,然后顶着时不时从头上飞过的枪弹,冒险游水过岸。虽然河水侵骨,但是他一心只想着早点完成任务,双手划动,游向对岸。当把公文交到谭文烈旅长手里的时候,他紧张加劳累,竟差一点晕过去。
嘉善阻击战,要求姑夫所属的部队坚守4天,而他们却整整苦守了7天,大大超过了预定的日期。虽然死伤惨重,但是日本军队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有一位在前线指挥作战的名叫手琢正之的中将,被打成重伤,死伤的日本军人累计有5000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