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号晚八点，高考发榜，我接到WJY妈妈的电话，激动的声音夹杂着嘈杂的背景，WJY的分数过本二6分，一连串的感激和喜悦……虽然还是家人打来的电话，虽然她还是不能主动接触老师，但是，我已经十分欣慰了。
去年的8月，我刚接手这届高三，翻看学生档案，WJY的成绩不太突出，只是语文还不错，英语一般，数学较差，典型的文科班女生。再看家庭住址，应该是市郊的一个镇上，距离学校大概骑车要30分钟，而且她竟然是走读生！这应该是一个很有毅力的学生。我想她应该可以改变的。按照自己的惯例，我把存在“短板”科目的学生安排做课代表，让他们在与课任老师的频繁接触中消除恐惧，慢慢提升。她自然就成了我们新班级的数学课代表。
开学第一课，宣布课代表名单，当说到数学课代表时，下面一片窃窃私语，我以为大家只是对她的成绩表示怀疑。而她坐在座位上低垂着头，一脸严肃，正合我的推测，我想。第一节语文课，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抛给她，毕竟她的语文是班级佼佼者，下面又是一片窃窃私语，这些小孩课堂习惯很差，要整顿，我想。“请安静！”，我示意她继续回答，结果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个问题并不难啊，我又示意她节约时间，抓紧回答。这是前排的一同学小声说：“老师，她从来不在课堂上回答任何老师问题的”。声音很小，但是却让我一阵惊愕，我示意她坐下，找了另一个同学回答。
上课的惊愕化为课后的好奇，一下课我将她喊道走廊上，我自信可以让她开口！“WJY，刚才怎么啦？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应该不在话下吧，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哦，我们以前可不认识啊！”我半开玩笑地说。沉默，没有任何表情的沉默。“你说句话，好吗？”我有点着急，下面我还有一节课。依然沉默，没有任何表情的沉默。“好吧，你先上课吧”，沉默，转身。
上完课，一个熟悉的同事说，你刚才在走廊上和WJY说什么啊，上课不回答问题，而且没有任何解释，我有点懊恼。你不了解她啊，她从来不在课堂上回答任何老师问题的，我眼前一黑，和课堂上那个同学的提示如出一辙。她心理可能有障碍，你以后避免提问她就是了，同事安慰我。是啊，也只能如此了，我附和道。但是，眼前挥之不去的总是她一个人骑那么远的车准时到校……
接连几天，我没有再提问她，课堂也不再“骚动”了。有时我会问一下数学老师她的情况，工作非常认真负责，只是和我无话，数学老师显然熟悉她。英语老师说，WJY上课怎么不回答问题啊。其他老师应该很熟悉她，再没有人发问。
接连一周，我到班时灯都亮着，教室里她正襟危坐。中午，教室里也只有她，或看书作业或休息。不应该“听之任之”，我想。又是一周，早晨，只有她一个人在扫地，“WJY，早啊！”我大声说，意料之中的沉默，但是攥着拖把的手停了有30秒，“嗯，地拖得很干净嘛！”依然是沉默，我不管这些，回到办公室。
第一节又是语文课，处理语音专项作业，我让每一组的同学依次往后读每个语音以加强印象。第三个就到她了，她站起来，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了，窃窃私语再次响起。“这个字读‘qián’，大家平时容易误读为第三声，电视剧《潜伏》好多人读错了，嗯WJY，请坐下”我不去理会那窃窃私语，因为他们的兴奋点有又集中到《潜伏》了，我看到她坐下后又看了我一眼。
接下来的一周，每天都喊她回答问题，不过收获的依然是沉默。我不管这些，甚至我们的同学也不管了，因为大家甚至连窃窃私语都没有了。第三周，周三早读课，我把布置背诵的名句打在PPT上依然是让每个同学依次往后说上句或下句，第三个依然是她，停了5秒钟，我刚准备叫下一个同学，她竟然说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大家都听到了，因为我又听到了熟悉的窃窃私语声了，我愣了一下，她又重复一遍，“啊，谢谢！很好！请坐下”我承认我有点语无伦次，我只是想尽快结束这节早读课，我想把班上任课老师集中起来开个碰头会，我想告诉他们都要试试的……
数学老师首先收获了她的“答案”，其他老师亦都有所斩获，只是有时她依然沉默，虽然问题很简单，我才不管这些呢。因为她的成绩开始有了提升，有时数学成绩竟然能到班级前10，有时又会再跌入低谷，我也会不断地找她进行“单向交流”，我也适应了。
一个学期过半时，学校举行秋季田径运动会，这可是大家在高中的最后一个运动会啊，我竭力渲染、造势。但是文科班的女孩子们不为所动，屈指可数的男孩子亦不为所动。我们不要成绩好啊，只要你上场亮个相，哪怕
时间总是很快，第二学期的更艰巨的任务排山倒海般压来，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我们号召家长给同学加餐、晚上送餐。而她依然早来晚走，中午不回家，一次中午值班我看她吃的是小摊上卖的凉面，晚上吃的是馒头。我提醒她春季注意饮食卫生，注意营养。她又是沉默。我以为她家经济条件决定。我拨了她家长的电话，很长时间才接通，她妈妈一通歉意，因为开了一个店，夫妻二人根本忙不到女儿。早上没起床，女儿已经走了；晚上打烊了，女儿还在学习。我谈了她的变化，谈了自己的感慨，谈了学习的辛苦，总算她妈妈答应送饭。她也像其他同学一样，桌上饭、菜、汤一应俱全了，她甚至还和同学分享了……
最后的冲刺阶段，她的成绩依然有波动，只是所有老师都只能和对待其他同学一样了，时间太紧了，任务太多了，压力太大了，身心太疲了，我觉得，她应该会没问题的。临考前一天，挨个问同学的安排，大家都走了我才问她，因为她依然是“单向交流”。她主动说，因为家远，她妈妈中午在考点旁订了钟点房给她休息，我看出她言语中的“骄傲”，我觉得，也希望她的高考没有问题。
“存在即合理”大家都说是黑格尔的名言。实际上黑格尔在《小逻辑》中是这样说的：“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我们的孩子在这样高速运转、竞争激烈的社会里还没有做好身心的准备，一点点的波动都会引起他们的巨大变化，或好或坏，但也不该有绝对的好或绝对的坏。造成众多WJY同学一样不回答问题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种，但绝对不是简单的非A即B，解决的方法也不应该是一蹴而就的，短时间就能有明显效果的。
有时问题的存在或许并不是让你马上解决的，我们急于求成有时恰恰是自己内心恐惧的外显。当一个问题出现时，我们应该有勇气去面对，应该有理性的思考，应该有耐心的过程，因为无视现实终将为现实抛弃。
（作者单位：扬州市新华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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