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者的儿子

　　■江阴市河塘中心小学　华　涛

　　教学楼落成了，小超将又一次离开学校，他要随爸爸的工程队远行，落脚于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临走那天，小超哭了，是啊，他舍不得离开。

　　那时，小超在安徽老家的一所乡村小学读书，自从妈妈外出打工一去不回之后，在家种田的爸爸再也无心在这个贫困的家中待下去，带着小超踏上了南下的火车，来到江南这个富庶的小城，加入了打工者的行列。从此，小超见到了过去只能在书中才能见到的精彩世界：仰酸脖子才能看到顶的高高的楼房、星星般密密麻麻花花绿绿的灯、一排排货架上那些不知名的吃的玩的……但一旦合上眼，走马灯似涌来的街景、人流从脑中模糊离去之后，他仿佛又走进了那座熟悉的小屋，泥垒的墙，泥垒的桌，泥垒的椅，还有那“咯吱咯吱”轻哼的木门。你听，小屋里响起读书声来了，琅琅的、脆脆的。

　　小超跟着爸爸转了一个又一个工地，他们身后的高楼一座接一座耸起。白天，爸爸上工了，小超就把自己关在那阴暗、冰凉的工棚里，从床褥下掏出一本压得平平整整的书，就着墙缝中透过的淡淡的光线，痴痴地看起来。这是他领到的最后一本教科书，从头至尾、从尾至头，不记得已看过多少遍。

　　这一次，小超随着爸爸走进了一所学校的建筑工地。好气派的学校啊！宽阔的操场，绿油油的草坪，对面两排高高的教学楼，阳光下，蓝蓝的大玻璃窗打着闪儿，打得小超的心不住地晃荡，里面是怎样的世界？

　　白天爸爸上了工，小超就来到操场，倚着树干，痴痴地聆听对面教学楼悠然而至的熟悉的声音，痴痴地观望操场上欢笑、奔跑着的似曾相识的身影。终于，小超挡不住操场对面的诱惑，在一个宁静的傍晚，踏着柔软的嫩草，来到了这个梦中常见的地方。

　　门紧紧地关着，只能从窗口向里窥望。好漂亮的桌椅啊！桌面泛着幽幽的红光，隐隐可见倒映的墙，墙上张贴着彩画。小超想：“能进去坐一坐该多好啊！我能进去吗？”胡思乱想中，教室里的一切渐渐模糊成一片……该回家了，爸爸会着急的。

　　从此，小超天天盼着太阳快快西斜，因为那时，整个校园仿佛都是他的，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欣喜与满足。

　　小超渴望读书的事情被校长知道了。

　　一个星期天的晚上，校长来到小超住的地方，小超正躺在被窝里侧着身子看书。校长径直来到他的身边，手轻轻地在他的头上抚摩着，双眼看着小超的爸爸：“让孩子上学吧！”

　　“不行，我们没个固定的地方，今天在这儿，明天又不知会去哪儿了。再说，读书要钱，我得攒些钱回去……”说着，小超爸爸低下了头。

　　“不，爸爸，我想去上学！”小超在旁边急切地喊起来。

　　“大人讲话，小孩别插嘴！”

　　“我就去，我就去！”小超眼巴巴地望着校长。

　　“能上几天就上几天，钱就不用交了。”校长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清早，小超由爸爸领着来到了校长的办公室。“到教室去吧，好好用功。”校长拍了拍小超的肩膀，拿起桌子上一只崭新的书包给他背上。“嗯！”小超用劲点了点头。

　　教室的门敞开着，一股暖暖甜甜的气息迎面扑来。“欢迎我们的新同学！”在老师的带领下，同学们纷纷鼓起掌来。小超的脸变得红扑扑的，不知是害羞还是激动。他低着头匆匆来到中间的一张空位上坐下，使劲揉揉眼，红漆的桌面上映着一张瘦瘦小小的脸，他相信自己真正坐进了教室。明媚的阳光穿过宽大的窗户照在小超的身上，他端端正正地坐着，双眼凝望着老师，和同学们一起听、一起读：“那年正月新春，我不满6周岁，便到邻近的乡村小学读书……”

　　小超变得活泼起来。他和小伙伴们一起学习，一起做游戏，还受邀到同学家去做客。从同学那里他知道了电脑，还遨游了网络，而他给同学们讲家乡的山、山上的森林、森林里乱蹿的野兔……

　　快乐的时光走得真快，半年过去了，这几天，小超总也抹不去心头渐渐积起的那片阴云。放学做完作业，小超走出工棚呆呆地望着眼前渐已成形的高楼，浅蓝色的楼身在余晖下显得更加美好，小超心中泛起丝丝莫名的惆怅。

　　终于要走了。这天校长又来到小超的家，带来厚厚一叠书：“小超，这是小学的全套教科书，你有空自己看。”小超捧着书，说不出话来。

　　小超走了，他说，他会回到学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