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乃“身心性命之事”（图）

　　在李晓晖的讲述中，自晚清“瑞安五黄”始，至今六代，这个家族流淌了百余年的教育血脉仍在延续——

教育乃“身心性命之事”

　　■见习记者　阿妮尔

许荏华（左）、李慕唐夫妇合影

　　在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退休教师李晓晖的记忆中，家中总有长辈在校园、讲台或是研究室中忙碌；长辈们也讲述过祖辈为教育倾心尽力的故事。近年来，李晓晖开始系统地整理家史，家族六代人杏坛勤谨耕耘的脉络逐渐呈现眼前：风雨飘摇的晚清开放思想，力主维新；白色恐怖中组织学运，迎接解放；新时代依旧选择三尺讲台育桃李，接续老一辈的育人使命……在这个家族中，绵延百余年的教育血脉薪火相传，历久弥新。

　　拳拳之心：投身杏坛，矢志报国

　　晚清时期，浙江瑞安一户黄姓人家两代出了5位进士，被称为“瑞安五黄”，李晓晖的外高祖父和外曾祖父黄体芳、黄绍箕即名列其中。这对父子不仅极力主张维新强国，还将一腔报国热情倾注于教育事业。

　　1882年，时任江苏学政的黄体芳在江阴创办南菁书院，亲自授课，以“黜华崇实以敦品学”和“进德、修业、报国”教导门生。他卸任后，南菁书院开齐经史、政治、天算、艺学等科，南菁学子登上新式学校讲台，书院传承的务实报国精神内核一直未变。

　　与父亲一样，黄绍箕亦将教育视为关系国运的“身心性命之事”。“现在环球各强国，所以能自立而日益强盛者，其真实力量全在国民”“务使人知爱国以挽浇风，士皆成材以应急用。”1907年，从日本考察学务归国的黄绍箕意识到，让国民接受良好的教育是强国不可或缺的条件。回国后任湖北提学使的他曾筹设湖北实业专门学堂，开办湖北师范学堂，选派优等生30人去日本攻读师范，兴办新学，以开民智。

　　祖辈矢志爱国的情怀，同样体现在李晓晖父母——李慕唐和许荏华身上。这对相识于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的夫妇在新中国成立前便以学生身份加入中国共产党，从事抗日宣传与中共地下学运工作。李慕唐曾任中共国立中央大学总支书记，也是“五二〇运动”的领导人之一。1949年前夕，他组织中央大学地下党保护校产，劝说挽留老教授留校。新中国成立后，李慕唐成为南京大学首任党总支书记兼校党组书记，组织全校各院系建立健全基层党组织，尽快恢复正常教学，许荏华则在南京艺术学院任教。

　　考证家史时，李晓晖不止一次回忆起自己幼时的见闻和从教后的经历。“长辈们的报国情怀，在我身体里流淌。”

　　家风传承：重视知识，追求进步

　　自晚清黄氏父子起，“重视知识，追求进步”就成了李晓晖家族代代相传的家风。

　　戊戌变法失败后，经清廷批准成立的京师大学堂（现北京大学）得以保留，黄绍箕任总办。当时，从学堂管理方法到教育制度均无先制。作为废除科举、兴办新学的先锋，黄绍箕积极提倡“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全力推动这座新式学府的改制。

　　1904年，黄绍箕成为中国第一部《中国教育史》编纂者之一。该书系统论述中西方教育学说和原理，其中“德知体”三育并重、“家庭教育、社会教育与学校教育相表里”以及“女学”等观点，至今仍可供借鉴。

　　同年，李晓晖外祖父许冶同走出国门赴日留学，主修冶金、军工。学成后，许冶同带着先进的科学知识与技能回国，任汉阳兵工厂总工程师，着意在军工领域作出一番成就。1950年，许冶同受聘成为东北工学院（现东北大学）热处理教授，为物理冶金、钢铁压力加工等专业学生讲授钢铁热处理、钢铁合金学等课程。

　　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李慕唐成为南京师范学院（现南京师范大学）美术系总支书记，在教学的同时负责教师队伍建设。此间，他对徐悲鸿、吕斯百、黄显之、秦宣夫等老教师的教学意见非常尊重，南师大美术学科建设开展顺利。在父亲的影响下，李晓晖和姐姐李晓红也走上了艺术教育之路。

　　“我从事的艺术教育领域，也需要不断创新思维，在陶冶学生情操的同时，激发学生的创造活力。”李晓晖告诉记者，先辈们追求进步的精神让他获益良多。20世纪90年代，李晓晖赴日本交流学习一年，系统观察日本的音乐教育，吸取经验。回国后，他积极带动教研组学习优秀经验，在教学中更加注重思维训练，让学生在艺术课堂上获得多方面成长。

　　李晓晖不忘将“重视知识，追求进步”的家风讲给女儿李海星听。4年前，李海星博士毕业，她选择做南京工业大学教师，赓续家庭教育血脉，在育人和求知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李晓晖（左一）与李海星（中间）、张爱民在家中合影 

　　精业笃行：勤勉专业，诲人不倦

　　2018年，东北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举办“合金热力学与材料设计研讨会”，一本1953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钢铁材料学》引起与会学者关注。这本老教材，是李晓晖外祖父许冶同根据教学讲义自主完成的新中国第一部材料学著作。在东北工作期间，许冶同还和同事一起钻研鞍山红旗拖拉机厂的材料质量问题，最终提高了冲天炉熔制“含铬改制可锻铸铁”的成品率，为冶金专业发展和学生培养作出贡献。

　　和许冶同一样，在教学过程中站在专业领域前沿，不断精进专业素养，达到更好的育人效果，是李晓晖家族中多位教师的追求乃至习惯。

　　“只有不断研究，锐意实验，精益求精，才能做到教学相长，培养英才。自己进步了，学生才能有更大的进步。”李晓晖说，育人生涯就是不断学习的过程。从在南师附中负责艺术教育、担任合唱团指挥，到参与国家艺术课标与教材编写、推广；从在南大、东大分别开设音乐鉴赏和美术鉴赏与建筑课程，到指导南艺本科生；从带领本校教研组，到带领南京相关学校中青年教师开展教研……李晓晖不断充实自己，专业水准逐步提高，课堂越来越为学生喜爱。

　　李晓晖的夫人张爱民也是一位教师。退休前，她在南京大学化学化工学院任教，从教42年，长期为本科生讲授物理化学课程，同时指导硕、博士生开展化学领域前沿科研工作，并编写出版了《大学基础化学》教材，兢兢业业培育专业人才。

　　“年轻时，我们夫妻各自在学校食堂吃饭。现在女儿到大学工作，也要离开家住到学校以方便教学，这就是教师的生活。”张爱民说，忙忙碌碌、充实快乐是这个教育之家长久以来的真实写照。现在，这份勤勉与忙碌又传递给女儿。作为家族新一代教师，李海星已开启传承育人使命的新征程。